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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聲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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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兮羊入虎口,卻不願意做待宰羔羊,兇道:“顧淮遠,你要是今天敢強迫我,我這輩子不原諒你!”

她現在就是鐵板一塊,幾乎是油鹽不進。

顧淮遠再清楚不過她的犟脾氣,一旦倔起來,十頭牛都休想拉得回,不然就不會鐵了心一走就走五年,當年明明在愁她媽的天價手術費,可就因為不想被他哥看輕,一毛錢也不要,寧可委屈自己嫁給有錢的陌生人,也要挺著腰桿過下半生。

她跟他,在某種程度是,其實是一樣的人。

骨頭比心還要硬,尊嚴比金錢更昂貴。

寧可站著哭,也不要跪著笑。

他心緒翻湧,良辰美景的此刻,心裏竟然只有一個念頭。

她又在我的床上,是我的了。

只是這樣簡單看著她,用目光描繪她的臉,他心裏空曠的角落就被一一填滿,再不是那個孤家寡人顧淮遠。

“嫁給那個人,受委屈了沒有?”

他聲音輕得像棉絮,本來警覺的陸兮立刻潰敗在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裏,嗓子眼上像堵了塊石頭,她好半天才發出聲:“沒有。”

“他,待你好嗎?”

他若是蠻不講理,陸兮還能硬下心腸應付他,她最怕他現在這模樣,欲言又止,漆黑的眼裏全是柔情。

她該說什麽呢?若是說“葉持對她挺好”,那麽接下來他必然要問,什麽原因離的婚,葉持是不是對她還餘情未了,說不定哪天會找她覆婚?

可要是說“不好”,他怕是又要發瘋,暗搓搓對付葉持。

陸兮左右為難,只好敷衍:“你先讓我起來,躺著我沒法好好說話。”

兩人在床上這久違的親近,哪怕短暫,其實顧淮遠心裏已經滿足,這點甜頭,今晚也夠他回味很久了。

他適可而止,下床後,去點了一根煙。

陸兮本來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,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放開她,不禁長長地松了口氣。

已經不止一回見他抽煙了,在一起那兩年,並沒見他有這毛病,應該是後來學會的,看這嫻熟的抽煙姿勢,是好幾年的老煙槍了。

她下床後,雖然謹慎地跟他拉開距離,但還是管不住自己多管閑事的嘴:“少抽點,你就這麽想少活幾年?”

顧淮遠淡淡瞟了她一眼,變本加厲吸了一大口:“你嫁給我,我讓你管。”

否則就閉嘴。

陸兮惱得別過臉,心想你抽你抽,反正生病的又不是她。

“可以把我的東西給我了嗎?”她這次很堅決,“這是我最後一遍問你要,不給那你就扔了。”

這就是下最後通牒了,顧淮遠怕了她敢說敢做的個性,兜裏的小東西再不舍得也得給她,把她惹毛了,最後承受代價的還是他。

食指上又重新出現晃悠悠的紅蜻蜓,當它真的出現在眼前,陸兮反而不急於拿走了。

鼻尖酸楚,她隱秘的罪又在鞭打她的良心。

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知道,這個精致的小玩意是他親生女兒用稚嫩的小手一點一點做出來的,女兒也像是有心靈感應,家裏那麽多可以藏東西的地方,偏偏將她的寶貝藏進了爸爸的西裝口袋裏。

人世間最痛之一便是骨肉分離,她究竟錯了沒有?

紅蜻蜓在他指尖微微晃動,他對她笑得那麽溫柔,他會是個很好的父親吧?

她錯了吧?錯得離譜,不僅自私,而且殘忍。

陸兮在這一刻,陷入前所未有的動搖之中,腦海中的兩道聲音都在拼命說服她、撕裂她的理智。

最後,一道聲音獲勝。

“我,我有……”

她想沖動地說我有個藏了很久的秘密要對你講,請你別意外別驚訝,若你能接受你有個孩子,那麽跟我一起好好愛她,我可以每周把她交給你兩天,讓你彌補這些年的缺位;若你不能接受也沒關系,日子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,我可以獨自撫養她長大。

骨子裏的懦弱作祟,她沒法一口氣說完。

顧淮遠見她神色很不對勁,“你有什麽?”

他游移地看著她,似乎在琢磨她這個微妙的舉動。

陸兮一個激靈,沖動退潮,理智歸巢。

現在不是坦白的好時機,眼前的男人也不會輕易饒了她,她不可以冒險。

她什麽都可以失去,唯獨不能失去晴天,晴天是她的全部。

“沒什麽。”她迅速改口,取下他手裏的蜻蜓握在手,走到門口,又停下了。

“我想說我有點疲倦了,以後不想再這樣私下見面了,說得再明白點,我不是過去的陸兮,我也……一直很自私,不值得你執著。”

她再不逗留,也不想去深究身後的男人會是什麽樣的表情,一旦做好決定,不管是錯是對,她都不想再給自己任何退路。

也許是甩出去的狠話太絕,身後靜悄悄的,他沒有追出來。

或許她一再的拒絕,他真的心死了吧?

陸兮內心淒涼,其實也很不好受,她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他家,走的時候,悄悄帶上了門,算是為他們之間的故事落下最後的一幕。

站在無人的電梯間,她終於可以勇敢做自己,眼角氤氳出淚意,是真的難過。

可是也只能送自己“活該”二字,她這樣自私的女人,確實不值得被愛。

走出電梯時,她已經完全調整好自己,只是剛一擡眼,見到同時轉過身的年輕女人時,陡然楞住了。

丁璇雙手抱肩,應該是特地在這裏守株待兔,陰冷的目光恨不得將她抽筋去皮。

她踩著恨天高高跟鞋,一步一步朝她倨傲走來。

“陸兮陸小姐,原來是你。”

陸兮已經很久沒有那麽難堪了,真是怕什麽來什麽,她最不願意面對的狀況還是發生了,丁璇盛氣淩人,但她一點都不怪她,她甚至可以理解她此刻滔天的憤怒。

如果不是她那晚酒會出現,也許丁璇和他的感情不會出現問題,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一場盛大的訂婚儀式。

但現在,他們分手了,訂婚也取消了。

陸兮心裏漫出苦澀,面對氣勢洶洶找上門的丁璇,她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,站在她面前,好像憑空矮了她一大截。

她幹巴巴道:“丁小姐,我希望你能給我機會解釋。我……”

“解釋什麽?解釋你多麽的不要臉,看到人家男朋友有錢有勢就想法設法撬走,解釋你是不要臉的第三者,半夜三更還要送上門給他睡?”

丁璇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,在望熙壹號親自蹲點好幾天,終於被她成功“抓奸”,現在整個人正在氣頭上,別說聽陸兮狡辯了,她現在恨不得刮花她那張清純做作的臉!

雖然被對方尖利羞辱,陸兮還是想為自己辯解一句:“我跟他,不是丁小姐想的那麽簡單。”

丁璇氣到面目扭曲,都被她抓奸現場,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還死不承認自己插足別人感情,心火竄上頭頂,沖動到甩手就給了陸兮一個響亮的巴掌。

“啪~”

陸兮被這力道十足的巴掌徹底扇懵,左臉火燒火燎的,她被扇得直接趔趄了一步,捂著刺痛的臉頰發楞。

耳邊是丁璇不絕於耳的謾罵聲。

“死狐貍精!酒會那晚我就瞧出來你不是好東西!就你這樣的貨色,你連他家的門都邁不進去!”

“你媽是不是死了?沒教過你不能做第三者嗎?”

“我不是第三者!”

陸兮捂著臉頰,瞪圓的眼睛分外錚亮,“你不知道內情,憑什麽汙蔑我!”

丁璇冷笑:“就憑你從他樓裏出來,你這樣的賤女人,我太了解了!”

電梯“叮”一聲響,門打開,顧淮遠陰沈至極的臉出現在視野之中。

他顯然看見了兩個女人的對峙,見陸兮手掌捂臉,二話不說上前,不顧她的阻止,硬生生掰開她的手,自然看到臉頰上輪廓明顯的巴掌印。

她生來就白,這一巴掌下去,一邊臉直接紅了。

他陰惻惻看向丁璇,整個人氣壓低得嚇人:“你打她了?”

丁璇到底不是丁黎,在他攝人的目光裏敗下陣來,但還是強詞奪理:“這個女人不要臉,她勾引你,她是我們分手的罪魁禍首!”

明明是她先打人,她倒先眼淚汪汪地賣起慘。

顧淮遠死死拽著陸兮的手不松開,面上泛著陣陣冷意:“她勾引我?我倒希望她願意勾引我?”

“她五年前要是願意嫁給我,還有你今天什麽事?”

“什麽?”信息量有點大,丁璇一下子沒轉過彎。

顧淮遠才不管她聽沒聽懂:“丁璇,倉促決定訂婚最後又變卦,所有錯都在我,你有氣沖我來,跟她沒關系。”

“你扇我巴掌我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,但是你動她不行,我要跟你追究到底!”

丁璇無比委屈:“明明是她插足我們感情……”

“我沒有!”陸兮再也受不了這三人對峙的局面,她失控地甩開顧淮遠的手,“你放開我,你的感情債你自己還,別扯上我。”

“你快放啊!”

顧淮遠聽出她的崩潰,終於妥協,她一等他松開手掌,便義無反顧跑進夜色裏。



在家附近的河邊公園,陸兮坐了很久。

她以為自己會哭,但挫折經歷多了,反而淚腺沒有那麽敏感了,波動的情緒漸漸平穩,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發呆。

劉姨打電話過來說晴天睡了,睡之前已經不再喊著非要那根紅蜻蜓了,丟掉的蜻蜓可以再做,但媽媽丟掉就完蛋了,她只想媽媽快點回家。

女兒睡著了,她也就不急著回去了,寧可這樣一個人靜靜坐著,有月亮星星陪她就好。

後來楊姿言也來了,跟她肩並肩坐在一起。

晚上家裏鬧了那麽一出,陸兮又遲遲不歸,陸兮媽迫不得已打給楊姿言,請求她出去找找陸兮,楊姿言早就當自己是半個家人,二話不說就急哄哄出來找她了。

陸兮其實也願意有人陪著。

“姿言,我被丁璇打了。”她平靜地指了指還未完全消腫的臉頰,“這裏從沒被人打過,原來挺疼的。”

“什麽!”

“我去他媽的,我找她去,這巴掌得扇回來!”

楊姿言最見不得自己人被欺負,火氣說來說來,嘴上破口大罵,眼看就要擼起袖子一蹦三尺高,結果被陸兮輕輕按住了膝蓋。

“坐著別動,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,陪我聊會兒就好,”

“都被人欺負到吃巴掌了,還沒什麽大不了的。”楊姿言憤憤不平,“我替你憋屈。”

“我是挺憋屈。”陸兮點頭承認,“但我做事不夠果斷,我也不是什麽好女人。”

“你啊,還不就是心軟,你又沒有犯下大錯,還給他生了個孩子,靠自己把晴天帶大,這些年吃的苦頭也就我知道,你幹嘛要妄自菲薄啊。”

楊姿言倒是一貫的了解她為人,“你們倆分開,也不是感情出了問題,純粹是他家那邊惡心人,他都那個態度了,你能堅守到現在,還不是因為不想淌他家那趟渾水。”

陸兮感動,她對著河面直嘆氣:“我好不容易才從一個泥坑裏出來,不想再回去了。”

楊姿言當然明白她口中的泥坑是什麽,替她抱不平:“你總念叨葉持好,其實我覺得他才不是個東西,喜歡男人又不敢跟家裏說,又要家裏的遺產,一有事就把你推出來擋槍,你看葉涼那個德性,葉家其他人比她更損更缺德,你這些年遭的罪,我都不想提。”

“都過去了。”陸兮只平淡吐出這四字。

當時的種種不堪和屈辱,再難過,最後也靠著晴天治愈的微笑一一捱過來了,陸兮把它當成一種寶貴的人生經歷,她通過這種深刻的經歷看懂了人性的覆雜,往後餘生,人性也是她最不想試探的領域,她不聰明,也學不會圓滑處世,所以最好還是敬而遠之。

“我跟葉持,也是各取所需,他也沒有虧欠我的地方。”

她從來沒想過去怪葉持,他跟她坦陳過自己的軟弱,她也在這段婚姻裏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利益,生晴天前後兩年,葉持出錢出力,對她們母女很照顧。

對於他,她一直是心懷感恩的。

“唉,所以千萬不要愛人,愛了就有軟肋。”楊姿言煩躁地扒了扒短發,“我就是太愛我媽了,她一開口我什麽原則都沒了,還得幫著他們貼補我哥。”

“嗐,我在這裏創業這麽難,他們什麽時候心疼過我?隨便給我打個一百萬叫我點外賣?”

慘兮兮了一晚上,直到聽到楊姿言這句酸溜溜的玩笑話,陸兮才淡笑出聲,感慨說:“唉,掙錢多不容易啊,葉持那麽有本事,也還是惦記家裏的錢,我太傻了,他哥當年要給我錢,我怎麽就不要呢。”

楊姿言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:“你就是因為傻,顧淮遠才要死要活惦記你這麽多年。”

她講話過於直白,陸兮露出少女般的羞赧:“什麽啊,哪有要死要活?”

“也差不多了。”楊姿言顧忌陸兮感受,顯然也不想多提他了。

兩人坐到十一點終於回去,各自去找車,走在後面的楊姿言手機響了。

這個時間,一般人很少會來電打擾。

心裏有預感,陸兮轉過身去。

楊姿言朝她做了個“顧淮遠”的口型,一邊不鹹不淡地應付電話那頭的男人:“對,跟我在一塊兒呢,差點要跳河,被我給攔住了,警察都來了。”

陸兮簡直要給這位姐姐跪下,伸手要搶她手機,楊姿言跟她擠眉弄眼,叫她安靜,胡攪蠻纏的前任交給她楊姿言來對付。

“顧淮遠,你可真有種的,自己感情那攤爛事兒還沒解決好就來糾纏我姐妹,你存心想讓她被人罵小三是吧?現在好了,她真被丁璇罵小三了,還被打了,你可終於報仇了,開心了滿意了吧?”

“你別否認,我看這種事你也不是做不出來,酒會那晚你就挺絕,她被你欺負慣了不吭聲,我可咽不下這口氣。”

“你別道歉,誰要你道歉啊,道歉能治愈我姐妹受傷的自尊心嗎?你最好的道歉方式就是永遠別再出現了。真的,要是換成我是她,你這種狗男人我早就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,我就問你一個問題,你們感情好的時候,你爸那麽有錢,你跟她交心過嗎?怎麽?怕骯臟的金錢玷汙你高貴的愛情?這種話你也就騙騙陸兮這樣的傻子,我可一個字不信。”

“我看啊,你們那一段,從頭到尾付出一腔赤誠的也就只有陸兮,你可賊得很,一邊坐享其成,也沒想過你家人會朝她一個女孩子下手,我說一句你沒保護好她,你不否認吧?”

“要不是我今晚攔著,你明天只能來收屍了知道嗎?我特別替我姐妹不值。你窮哈哈的時候死心塌地跟著你,也沒享到多少福,臨了不忍心你一輩子耗在底層,也不想你為了錢回去跟你爸低頭,為了讓你擡頭挺胸回去家裏,被你哥給連蒙帶騙勸走了,你們一家可真夠絕的,完全配得上‘為富不仁’四個字。”

“你以為你顧淮遠是鑲了金的,你叫她跟你覆合,陸兮就得巴巴地跟你覆合?你臉可真大,都被你家人傷成這樣了你還指望她對你餘情未了?我呸,她可沒那麽賤。最賤就是你哥了,說她出身底層,這輩子只會把你帶進泥坑,其實把她帶進泥坑的明明是你,如果不是遇見你,她現在的生活完全不一樣,她有人疼有人愛,絕不會像今天這樣,一有人表現出對她好,她就想躲想拒絕人家,她已經不相信人性了你知道嗎?!”

“她又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,可真不在乎你現在有多少錢。再說,她又不是沒人追?宋醫生多優秀,這麽多年潔身自好,為了她,還費盡周折把工作從C市調到A市來,人家這才是追求的誠意,還沒有一堆鼻孔朝天的家人,你連人家宋醫生一根腳趾都比不上。”

“你好自為之吧。”

楊姿言劈裏啪啦連珠炮一樣數落顧淮遠,根本不給他插嘴的機會,洋洋灑灑夾槍帶棒完畢,終於報了酒會那晚的一箭之仇。

“嗐,爽了。”她掛完電話眉毛都開始跳舞,“沒想到我楊姿言也有教訓顧淮遠的一天,爽了爽了。”

陸兮的眼眶有點濕,這世界上真正懂她的還是好朋友,總是站在她這一邊堅決不讓她受委屈的,還是好朋友。

她悄然擦去眼角的淚,笑說:“我可真服了你,連我跳河都能編出來,還有宋醫生調過來,也不是為了我啊,以後要是被他知道了,我可真要臊死了。”

真心佩服姿言,張口就敢亂說,不像她,說點什麽做點什麽都有心理包袱,雖然規規矩矩,但活得比誰都累。

“管他呢,長嘴就是用來胡說的。”

惹急了楊姿言就是個刺頭,不過人情世故她也不是不懂,剛才那麽往死裏懟顧淮遠,其實她有點擔心是不是過頭,小心翼翼觀察陸兮,見她好心情地彎著嘴角,倒一點沒有替孩子她爹生氣委屈的苗頭。

她放心了,大咧咧搭著陸兮的肩膀:“兮,你實話實說,我剛才是不是懟他懟得很爽?”

“嗯。”陸兮對著好友敞開微笑,“爽得不行,姿言你可真是個人才,每一句話都懟到我心坎上了。”

“那是啊,我特麽上輩子一定是騎士來著,我可太帥了。”

楊姿言誇張地甩了甩她有點長的短發,還真的有點帥。



第二天晨曦剛破曉,陸兮還在半夢半醒之間,就感覺懷裏多了一個又軟又香的小東西。

“媽媽。”小東西輕輕喊她。

她睜開惺忪的眼,就見晴天圓溜溜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盯著她,有話想說,卻又不敢說。

撫了撫她的臉蛋,陸兮對她柔笑:“媽媽幫你把蜻蜓找回來了。”

“真的嗎?”晴天雙眼一亮,開心地抱住了她的脖子,“謝謝媽媽。”

陸兮享受著母女倆靜謐溫馨的時刻,心頭什麽煩惱都沒了,昨晚單槍匹馬闖魔窟,甚至還挨了一巴掌,這些在少女時期完全過不去的檻,如今在她心裏,都已不算什麽。

“媽媽對不起。”剛感謝完,晴天突然向她道歉。

“那你告訴媽媽,你錯在哪裏?”

“我不該讓媽媽這麽晚出去找小蜻蜓,天黑了,媽媽會迷路回不了家。”

陸兮心裏湧動著暖流,抓著晴天暖呼呼的小手,和她玩大手貼小手的游戲。

“媽媽是大人,就算天黑了,可是媽媽有手機啊,媽媽不會迷路。”她試圖慢慢引導,“媽媽希望你下次不開心的時候,先別急著哭,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,先冷靜地跟大人解釋你遇到了什麽困難,如果你一直哭,媽媽不知道你為什麽哭,也沒辦法幫你問題,你會越來越難過,看到你哭媽媽和外婆也很傷心,你覺得你這樣做對嗎?”

晴天聽懂了,很認真地回答:“我覺得不對。”

“所以下次,我們先不哭好不好?”陸兮笑著說,“你要相信媽媽,媽媽有時候是超人哦,會想辦法幫你解決所有問題,比如你找不到蜻蜓了,媽媽最後還是幫你找到了,但是媽媽也有什麽都做不了的時候,那就是你哭鼻子的時候。”

她刮了一下小朋友秀挺的小鼻子,晴天咯咯笑,軟軟的身體又抱住了她。

“媽媽我保證,以後不哭了。”

“嗯,媽媽最喜歡有錯就改的乖寶寶了。”

母女倆的早晨時光結束,陸兮起床洗漱,洗完仔細照鏡子,昨晚塗了點消腫化瘀的藥膏,巴掌印雖然散了,但左邊臉還有點微腫。

劉姨也瞧出來了,她只好扯謊說昨晚顧著低頭看手機,撞到電線桿上了,被她媽虎著臉敲著床板訓了一頓,她只好保證下次不會再走路看手機。

到底怕公司的人看出來,出門前她罕有地化了個濃妝,走起了艷麗美人的路線。

攬鏡自照半天,確定不會教人看出來端倪來,這才放心地出門上班。

到了公司,果然其他人沒有發現她的異常,唯獨一個人火眼金睛。

許嘉澎。

他來匯報工作,匯報完畢,卻不急著走,反而神色叵測地盯著她的臉,像是要隨時揭發她的醜態。

陸兮頗不自在,真有點想把這福爾摩斯附身的小夥子給炒了。

“有事?”她佯裝鎮定。

許嘉澎指了指自己右臉的位置:“你這邊好像腫了。”

“是嗎?”陸兮裝糊塗,幹脆又交待他一樣新工作,“這是新一季我們的單品銷售數據,寫一份總結報告,這周我就要看到。”

許嘉澎詫異後察言觀色:“你生氣了?”

“沒有。”

面無表情地否認,陸兮低頭忙自己的事,不打算再回答他任何工作以外的問題。

這幾天下班時間,樓下馬路總會停著一輛黑色賓利,兩個眼尖的小姑娘下班買奶茶時經過,隔天興奮地回來說,車裏坐著一個很帥的男人,冷漠冰山系的,也不知道是這樓裏哪個灰姑娘的真命天子。

陸兮已經把他的電話拉黑,午間經過茶水間聽到了花癡小姑娘們的議論,轉道去了楊姿言辦公室。

商量了幾分鐘,一致同意把計劃提前,去玉興鎮出差。

下班前聽說她要去玉興鎮,許嘉澎又敲開了她的辦公室,再三提出想去。

“你能保證不亂說話?”她嚴肅地問。

他急於表現自己:“謝廠長現在都把我當小兄弟了,我媽給他把主治醫生都找好了,他昨天還喊我哥呢。”

陸兮也覺得人和人間的緣分其實很神奇,謝渝坤和許嘉澎還真是不打不相識,那天他打工作電話,她經過,還真的親耳聽到他喊那邊“謝哥”,開玩笑說他爸快把他腿打斷了,他要真的斷了腿就上他廠裏打工去。

“你都成他哥了,那我更不敢帶上你了。”她半開玩笑。

“陸總,你再信我一回!”

他一反常態,優越的長腿一彎,坐到她辦公桌對面,眼睛完全黏在她臉上,“這種鍛煉人的機會,求你給我吧。”

“我考慮下。”陸兮沒有立刻答應他,而是賣了個關子,“不想著下班吧?跟我去對面便利店走一趟,我要買一箱水。”

“有空有空,只要你喊一聲,我這個全能助理24小時在線,就是三箱水都不是問題。”

陸兮提著電腦和公文包,對於他的獻殷勤不怎麽買賬:“8小時內認真工作就行了,我可不想被你背後罵資本家。”

“哪兒能呢,背後我都喊你仙女老板的。”許嘉澎難得油嘴滑舌。

“我看你是工作不夠飽和,才成天想著討好老板。”

“我哪有啊,這份總結就夠飽和了,我回家準備點個炸雞啤酒,就開始加班了。”

“炸雞啤酒?你們年輕人倒是會享受。”

兩人有說有笑下樓,出了大樓,陸兮一眼就瞥到了停在對面的賓利,見她出現,車門很快打開,他從車裏鉆出來,遙遙看著她。

陸兮視若無睹,打電話囑咐劉嫂先送晴天去畫畫,她一會兒就趕回來做飯。

在她打電話的同時,許嘉澎自然也第一時間註意到了那個有幾面之緣的男人,他幸災樂禍地對上那人隱忍著怒意的眼,很快明白陸兮興師動眾地叫他下樓做苦力,還有另外一層用意。

不過就算被當做擋箭牌,他也不在意。

直覺告訴他,比起那個一起出游的醫生,這個男人,才是他真正的對手。

但是顯然,天平偏向了他這一邊。

許嘉澎驕傲於自己的年輕,腰背足夠有力,他著迷於陸兮這樣有故事的美麗女人,不管過去她有過什麽樣的感情經歷,他始終認為,她的身邊該換人了,喜新厭舊的女人才會得到重生,她總有一天會明白這個道理。

有外賣員騎車趕時間,橫沖直撞就沖過來,陸兮忙著在微信裏和民宿老板交流,差點和對方撞上時,許嘉澎出手及時拉了她一把。

但陸兮的臉還是因為慣性,撞到了年輕人溫熱的胸膛。

“餵,守不守規矩的!!”許嘉澎沒有第一時間推開她,反而攬著她,朝外賣員怒斥。

“我怎麽不守規矩了?”對方也是個火氣大的年輕人。

“差點撞人你還有理了!”

“誰讓她走路看手機!”

“行了行了,都少說兩句。”

陸兮生怕兩個小夥子年輕氣盛吵起來,硬拉著許嘉澎過馬路,朝著便利店走去。

難得跟她有肢體接觸,許嘉一肚子火氣憋回肚子裏,像是被安撫到的暴躁大貓,很快收起了鋒利的爪子。

陸兮把許嘉澎拉開後,很快避嫌地松開了手。

她知道這暧昧的一幕都落入顧淮遠眼裏,在樓下等了好幾天,想必是要對她道歉,沒想到卻等來她這樣的反應,心裏估計惱火又失望吧?

但他的感受,她現在一點都不在乎了。

就讓他誤以為自己有新歡吧。

讓他清楚明白,對女人來說,舊愛永遠不及新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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